海洋文學探索
—主講人:廖鴻基
壹、演講大綱
一、海洋環境 海洋文化 海洋文學。
二、海洋文學的時代意義。
三、海洋文學與海島子民的關係。
四、海岸、海港、漁業、海洋生態、海運、海洋環境等都是海洋文學的場景。五、海洋是書頁,海面是稿紙;我的海洋文學經驗。
六、走出去、航出去的文學。
七、海洋文學:
1、以海洋為書寫場域的文學作品。
2、多彩的人生,情感的海洋;內在的視聽,思想的海洋;靈智的覺醒,禪理的海洋;真實的水性,體驗的海洋。
3、以美學詮釋海洋文化,並滲透著海洋精神的文學作品
八、海洋精神:
1、富足而保守,不足而進取。
2、不足、有限下的進一步的思維。
3、積極、冒險、患難、活潑、進取。
九、海洋文化:
1、 特質:流動的、開放的、多元的、包涵的。
2、 信仰、漁業、船舶、移民、海岸、海港、海軍、海洋生物、海權等。
十、海洋文學:
1、以海洋景觀、生物或以在海上工作的人為描寫對象的文學作品。
2、深刻展現海洋精神,描寫人與海洋生息與共互動關係的文學作品。
3、以美學詮釋海洋文化,並滲透著海洋精神的文學作品。
4、海洋藝文四要素:(黃聲威) a、精準的海洋知識 b、豐富的海洋情懷 c、廣泛的觀察與感受 d、獨特的海洋經驗。
十一、海洋文學世界名著:《白鯨記》/梅爾維爾/《冰島漁夫》/畢爾.羅迪/《黑暗之心》/康拉德/《老人與海》/海明威/……
十二、台灣海洋文學:
1、海洋詩:覃子豪:《海洋詩抄》;朱學恕:《飲浪的人》、《海嫁》、《海之組曲》;汪啟疆:《夢中之河》、《人魚海岸》……
2、海洋散文及小說:東年:《失蹤的太平三號》;呂則之:《海煙》;夏曼‧藍波安:《八代灣神話》、《冷海情深》、《黑色的翅膀》、《海浪的記憶》;廖鴻基(作品如簡歷) ……
十三、台灣海洋環境敗壞及海洋文化式微的原因:
1、長期政治戒嚴。
2、黑水溝情結。
3、重陸輕海政策。
4、以大陸形國家思維經營海島體質的國家。
5、污染擴及海域生物資源枯竭。
6、惡性循環下的停滯狀態。
貳、延伸閱讀
融入
2008 年受邀為國立海洋生物博物館駐館作家,這一年來,館裡時常徘徊。墾丁、水族、恆春半島……陽光加海洋融成的旅情,海生館展場裡處處可見。
對比遊客熱鬧和南台灣熱帶風情,像是從豔陽下躲進來冷氣房,展場水族缸始終泛漾著神秘涼冷的色溫。好幾次,我在巨型水族缸前駐足。
不一定是被缸裡繽紛梭游的水族吸引,常常只是凝望和遐想。有時,心神幻覺般一不小心便融進缸子裡。這讓我想起年輕時坐在灘岸看海,拍岸濤聲波波串疊,一不小心便感覺大海勾捲她的指頭一次次向我邀約。許多年以後,跨海航行,舷邊依然看海,只是甲板上的眼線隨波俯仰,隨船隻一步步滑行在那經常反射天光的海面;海風遍織漣漪,藍綢海面始終揚動不息,真像是大海為了遮掩船隻窺探而敷在自己臉上的紛揚薄紗。
不過薄薄柔柔一層。
暫時的跨界或浸身或許不難,融入則非比尋常。
空氣和水各自舖張擁塞的兩個世界,不停地交接摩娑,以風行、以流光、以水氣,不曾停止相互間的應許、交流和循環,但是,兩個世界分明界隔。屬於水的和屬於空氣裡的,鰓和肺、鰭和肢、游和行,不僅形體、形態,包括生活模式也都截然不同;宛如兩個造物主在競爭下各自創作出風格迥異的兩樣作品。
海生館裡的大型水族缸,裡、外相隔的往往是一豎厚重的玻璃牆,這堵牆看似絕斷重落, 但允許我的視線輕易穿透。
不曉得我的駐足,可是為了更進一步。
這一年駐館,心裡頭是試著想要探尋除了航行以外,跨界融入大海的另個通道。岸、水,兩個空間圍繞的島嶼,這兩個密切交接的空間,理當和諧、尊重、融洽,但我們的島所呈現的好像剝削、敵對更多。海的寬闊足以彌補海島有限,海島背海或向海發展自然呈現不同格局。
我們似乎融入不夠。
但融入的點在哪裡?
過去,行走海岸,航行出海,潛入水裡,或者下網、下鉤 … 這麼多年來,我似乎在摸索之間可能相連相通的一扇門扉。
當他衝破阻撓,撞破水面,遁入水裡,光影濾減大半,寒涼即刻裹抱周身。
每一顆他衝撞帶下來的氣泡,紛紛急著上漂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;已經憋住縮脹喞吸的肺泡,也不斷提醒他回到水面的必要。
似乎不急,他轉動頸子,從周邊到深下的黯淡裡,這麼多年來,他從不放棄尋找那道融入的門檻
發現自己在水族缸前仰望凝視。
牆垣或許深遠兩斷,但意念若橋,水族缸透明的玻璃和神秘的光影,輕易便擷住我的意念,我的想像得以跨越現實限制,感官受水波泛漾牽引。我心裡想,這會不會就是尋覓多時輕巧就能融入大海的一條通道。
缸體清澄水光夢一般地搖晃,我的凝望跟著爍爍波瀲穿透,慢慢融化了兩個世界間厚重的隔閡。
身體不必沾水,悄悄地,意念已經潛入。
水液、空氣裡容身的感覺完全不同,呼吸及活動方式自然也完全不同,當我潛入缸裡, 水體周密裹抱,波濡切身,水液的指頭在身上每顆細胞按捺捏塑,不斷地修飾雕塑我多所抗阻的體態,如微風一下下細緻地拂梳鳥禽飛羽。
我的臂和踝,於是長了鰭,趾間有蹼……啊,回首發現自己身上如水的流線。
周邊不再是以為的牆,透明玻璃在水裡融成了一再複製的鏡面,從原本的固著厚重軟化為無比深遠的幻境。旋個身,我輕巧地滑轉一圈視野,周遭的矇矓似乎無法碰觸、不能抵達。
這裡,擺個鰭跟上,就能與水族併游。
不若飛鳥輕盈,但地心不再沉重;情緒在觸覺與回憶裡穿梭,感受兩個世界各自的冷暖; 水中浮沉,不再有墜落的恐懼。
當腳和手完全被鰭所取代,如同空氣裡長了翅,意念搧風,夢一般就能飛揚。這裡,不再只限於貼著底面行走。所有足字邊和手字邊形成的動作和意義:跑和跌,掙扎和擷抓,這裡都已不再需要。
所有的行動意念剩下停不下來的泅游或飛翔。水光泛泛,編織清冷。
我的思想、念頭和語言,一一冷靜下來。
當我抬頭看向水面,上揚的一串串珍珠水泡,如蕩漾不息的書寫,在水面化作暫時的刻痕;那注定留不下來的片刻。
回過神來,水族缸前想起好多年前,浪濤的手一次次對我召喚:「來我的懷裡當一條魚。」
因為嚮往,我的心神經常往復出返。
無數次舷邊拉繩、獵魚、拔索,常知覺自己體內有些什麼已透過這些年的拉扯,一次次地在水和空氣間穿梭、縈繞。
這次將不再阻抗,是融入。
摘錄自《南方以南—海生館駐館筆記》